这是我们讲述的第1915位真人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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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赵羽桑,95后武汉妹子,如今在摩洛哥只工作不上班。
25岁,对于很多人来说,人生才刚刚开始。而我已经经历了裸辞和裸奔。
裸辞让我明白,年轻人的出路不只有北上广深。裸奔让我感悟,没工作也能上班,一样可以拥有惬意的人生。
这个茅塞顿开的领悟,都源于在此之前的我,是一个深陷996的中度抑郁症患者。
(在摩洛哥的明媚阳光下,做一个只工作不上班的数码游民)
1997年,我出生于湖北荆门,上小学的时候随父母定居到武汉市。
父亲是公务员,母亲是个体经营者。作为家中的独生女,从小到大被爱所包围。
2020年我大学毕业,获得新闻广播采编和法学双学位。 人生的高光时刻,谁不想留下精彩的记忆?可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搅乱了一切。
学位授予仪式无法进行,毕业典礼无法举办,连求职都无法面试。不幸的是武汉又沦为重灾区,我只能窝在家里在线上找工作。
年初前三个月的投档石沉大海。在父母都觉得我要落空的时候,转机出现了。
4月份,我幸运地收到全国各地多家公司的offer,其中一家是深圳知名电商大厂,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家公司。
(10岁时的我是一个胖乎乎的丑小鸭)
和千千万万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,我对北上广深有很多美好的憧憬和幻想。
初入职场,我就为未来定下了目标: 30岁之前在职场上锻炼专业能力,培养好自己。30岁之后回老家武汉创业,成为一个像妈妈那样的实业家。
能在前沿城市深圳获得一份光鲜体面的工作,家人都为我感到开心,尤其是远在摩洛哥的老公。
在我大三他研二那年,我们相识相恋。婚后不久,他就被外派到北非。
我们有着同样的信念:爱一个人就是让对方变得更加优秀,我们允许对方朝着各自的人生目标前进。一个在深圳,一个在摩洛哥,天各一方,努力打拼。
(12岁的我活泼好动,总想像小鸟那样展翅飞翔)
我在这家电商大厂负责品牌营销,这项工作很好地发挥了我的专长,我得心应手,工作很带劲儿。
然而深圳速度背后,是每天高强度的工作。 每天除了白天紧张的工作节奏,晚上都是10点后才收工,加班到凌晨2、3点是家常便饭。 回家躺在床上还放着登录好账号的电脑,随时准备回复消息。
可我觉得,这才是大城市、大企业应有的效率。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后更好的自己,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。 我对那些不愿意吃苦拼搏的人发自内心的惋惜。
但是,高负荷工作相对应的是身体的透支,每天劳累不堪回到家,常常直接躺倒“不省人事”。
(妈妈是我的偶像,这是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妈妈合影)
对我来说,最放松的时刻就是跟老公聊天。
摩洛哥与中国有7个小时的时差。我上床休息的时候,正是老公白天忙碌的时刻,他抽出时间跟我聊天并不容易。然而往往是还没聊上几句,我的眼皮就睁不开了,直接进入梦乡。
刚来深圳为了省钱,我在坪洲地铁站附近租房住,地铁通勤加步行单程需要一个多小时,后来搬到离公司30分钟车程的地方,才相对轻松了些。
随着工作能力渐渐得到领导肯定,给予我的工作担子也更重了。
我把 “加油!成长的速度一定要高于爸妈老去的速度!” 作为屏保,时刻激励自己,没日没夜连轴转了半年。
一天早上, 我对着镜子梳洗,发现眼圈黑黑的,头发掉了一地,而且最近内分泌也很不规律。我暗示自己:“这是换季的缘故,别大惊小怪”。
(由于长期高强度工作熬夜加班,我胖到130斤)
可没过多久,我感到头晕乏力,情绪低落,总觉得身体空虚,老想吃高热量的食物。我暗中替自己解释:“能吃才能干嘛,廉颇不老岂能不食?”
于是,每天我都放开胃满足自己,每次接任务前都先用吃来“壮行”,每次任务完成后又用吃作为犒赏。
两个多月后,我突然发觉原来的衣服不是紧绷到炸裂,就是根本穿不上。一上磅秤,吓了我一跳:130斤!天呐!要知道我原来才98斤啊!
2021年春节回家,我妈直接瞪大了眼睛:“闺女,这是你吗?你整天吃山珍海味呀?你不会是得了暴食症吧?” 对于家人的疑问和担忧,我统统嘻嘻哈哈掩饰掉,对自己的身体异常一字不提。
(如今,工作只需一台电脑,让我感到放松和自信)
节后回到工作岗位,我感到情绪状态身体情况都大不如以前。心想这可能是长假综合症作怪吧,调整一下就好了。
可一周过去了,不仅不好转反而出现了失眠、噩梦。以前我是挨床倒、睡不醒,周末几乎全部用来睡觉解乏,现在变成了长时间的失眠头痛,烦躁不安。
深夜里我还常常莫名流泪,越来越想远在摩洛哥的老公能陪在身边。当产生这种念头时,我感觉很羞愧,狠狠地批评自己小女生,逼着自己继续硬撑。
没多久,一场电商狂欢节的促销活动过后,我一下子病倒了。周末躺在出租房里昏睡了整整两天。
在深圳,我举目无亲,公司没有人知道我怎么了,我也不想告诉父母和老公,我不想亲人为我担忧。
(在摩洛哥首都拉巴特白宫酒店门口拍摄的工作照)
我渴望有人打来电话,哪怕是打错的,至少证明我还活着。
昏昏沉沉中,一阵电话铃声让我一激灵,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唤醒了我。电话是公司一个部长打来的,他开口就说:“两天没见你人影儿,你干什么去了?”
我正要说我病了,可他压着我的话头说:“有一份数据表你赶紧弄完,别让联系不到你啊!”不容分辩的、质问加命令的口气,让我的脊背直发凉。
忍受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打击,填完报表赶完活儿后,我强撑病体来到医院。
医生问我哪里不舒服, 我木然地呆坐着,哪哪儿都不舒服,感觉整个身心都已经僵化了。
(我渴望做一个心底充满阳光自由的人)
医生详细问了我的情况,做了各项检查,然后给了两张量表让我填写。
各种结果出来后,医生说,通过量表评分值和临床症状综合评估,我的心理健康状况出现了问题,我已经达到了中度抑郁。
医生说抑郁症需要治疗,不能再给自己施加压力了,最好能换换环境。
我陷入了自我怀疑,是不是太娇气了,是不是磨炼得不够扛不住事儿? 为了不影响工作,我人前强撑着,尽量装得像是正常人,暗中大量关注抑郁症和心理健康方面的知识。
2021年“五一”前的一个周末,又要加班。我精神立刻紧张起来,咬咬牙跟主管请假去医院看病。
那天在医院,医生嘱咐我: “要加强运动,多晒太阳,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。”
(职场压力造成的抑郁症,让我学会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)
正在这时,我的手机铃声响了,是主管打来的,我很抗拒但又不敢不接。我告诉他说我正在医院,稍等一下。不等我把话说完,他撂了一句:“你有病不加班,整个进度怎么办?你自己看着吧!”
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,大脑一片空白。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我突然冲着手机声嘶力竭地大喊:“我不干了!我不干了!”周围的人把惊异的目光投向我,看着像疯子般的我大声嘶吼。
鲁迅先生有句名言:不在沉默中爆发,就在沉默中灭亡。抑郁意味着自戕,而爆发则是自救。
我回到家,过往的日常像幻灯片一样在我的脑海里闪过。在通勤路上追逐地铁的我,如入定般坐在电脑前忙碌的我,疲惫不堪回到家里的我......这样的生活没有一点意义。
(2019年老公研究生毕业,我在华中科技大学校园为他拍照)
仔细想想, 工作给我带来成就感的同时,却让我越来越像个机器人。我真害怕有一天天亮醒来,自己也会变成像卡夫卡《变形记》里的大甲虫。
好在,那一声“我不干了”,喊出了自己压抑已久的心声。
我把裸辞的打算告诉了家人。父母当然是支持我,让我把健康放在第一位。老公想回国照顾我,但身不由己。
2021年8月,我毅然递交了离职申请,回到武汉,回到父母身边。我一边做心理调整,一边考虑下一步的发展方向。
(脱离工作与生活高度融合的日子后,我的心情好了很多)
我的内心向往自由的生活,我可以做一个线上独立完成设计的自由职业者。三年来我已经有成熟的合作伙伴,一部电脑就能工作。
不久,老公回国探亲,我们从多种因素考虑,决定一起去摩洛哥发展。
2022年4月,我和老公从武汉天河机场启程,在妈妈的泪眼和爸爸的不舍中挥手告别。
这是我人生的一个新里程。从登上飞机那一刻起,我和老公终于回归了二人世界。
由于摩洛哥与我国还没有通航,需要第三国中转。我们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经停后,直飞闻名遐迩的卡萨布兰卡。
我仿佛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宁静世界。灿烂的阳光,洁白的房屋建筑,真的很美。
(老公在带有天井院的民宿俯栏沉思)
初到摩洛哥,老公为了让我尽快走出抑郁,恢复健康,把生活安排得轻松惬意。
我们住在卡萨布兰卡一个比较繁华的区域,距离大型超市10分钟车程,购物、出行都非常方便。
他带着我信马由缰,做小众旅行。先后去了首都拉巴特、古城丹吉尔、涂鸦小镇艾西拉等等。
在拉巴特,我们观看了阿特拉斯狮子等很多非洲特有的珍奇动物。在丹吉尔,我们像当地人一样,在街头的咖啡馆一坐就是整个下午。
(摩洛哥的小镇充满诗情画意,街头随处可见路游客)
我们选择一处面朝大海带有花园的民宿落脚。房主是一对老夫妇,据说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,已经经历了5代人。
房子年代太久,没有热水管,只能冷水洗澡。结果我喷嚏咳嗽喜提感冒,到药店买止咳糖浆喝几盖子后继续旅行。
有了冷水澡的教训,我们到一家餐厅跟店员要热水“hot water”,他们无法理解这是什么饮料,给我们拿了一瓶矿泉水。
我们拼命地说:“要热的”“要加热”。服务员终于明白,拿着矿泉水去厨房加热。感觉全世界可能就中国人爱喝热水。
在涂鸦小镇艾西拉,我们住的民宿房主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。他交给我们的房间钥匙是铜制的,又大又重,而且是老式挂锁。
我们很好奇,不知道这么大的钥匙该放在哪里。他指指窗户上的木格子说:“诺,小镇上都是这样放钥匙,自己拿取,非常方便。”
(钥匙放在窗棂上,自取自拿,有趣吧)
摩洛哥是法语区,我现学了一些日常口语,加上翻译器,大部分问题都能解决。
其实最实用的是用微笑化解尴尬。当地人对中国人都挺友好,不会语言也不用担心。
摩洛哥是发展中国家,整体 没有想象中的发达。 轨道交通、即时通讯、电子支付等等都比不上国内的水平。
在这里,骆驼居然可以上马路。开车走在大街上,有时会出现一群慢悠悠的骆驼,你不能按喇叭,必须走在后面成为骆驼的跟屁虫。
(蓝天白云下,我和老公互为镜像)
羊上树也是摩洛哥的另一奇观。
当地人说羊上树是环境所迫,因为这里降雨量少,地上没有足够的草可吃,只有有一种“阿甘树”,羊为了吃到树叶就爬到树上去。
羊和树形成了很好的生物链。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。
除了观赏摩洛哥的奇特风光,我们还结交当地的朋友,认识了一位在孔子学院学习中文的小哥。
这里的人对中国很感兴趣,但了解不多。我跟他们介绍中国,讲中国文化。
在我的“宣讲”下,有好几个人都想去中国发展,还询问我去中国要注意什么,怎么使用即时通信、电子支付软件等等。
(我偏爱职业装与休闲装的混搭,内心是一个不上班的设计师)
在这里的每一天,老公都督促我按时作息按时运动,很快我的形体和体重都恢复到了自己满意的程度。我的健康状况渐渐改观,抑郁状态也逐渐没有了。
而且,我的工作也干得风生水起,有声有色。有时候为了赶一部片子的制作需要小熬夜,老公会煲好汤和我一起宵夜。
在摩洛哥生活的一年里,我边学习法语边工作,设计水平专业能力都得到很大提升。
我始终没有忘记初入职场时的规划: 30岁之前努力锻炼自己的业务能力,30岁之后回到武汉,成为像妈妈那样的女实业家。
(如今的我,我瘦下来了,也找回了自信)
常言道:没有观世界,哪有世界观?摩洛哥之旅让我站在更广阔的空间看世界,看自己。
生活不只有大城市,工作不只有大企业。不上班的工作,也是以另一种方式与生活结合。
我计划不久的将来,回到国内,回到家乡,重启自我,重启事业。
我要陪着爱人,陪着父母慢慢变老。未来的我,将是一个更好的我。
(关注本文主人公)
【口述: 羽 桑 】
【编辑: 心大陆 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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